我将戒指还给她，也笑笑：「许小姐，我们现在连工作关系都不是了，最多算得上是萍水相逢。」

许知嫣走后我疲惫不堪，闭上眼睛沉沉睡去。

等我醒来，夜晚的华灯初上，病房里空荡荡的，可我的手边好像放着个什么东西。

我叫护士把我的床摇起来，手边上是一张明信片和一个钻戒。

戒指不是许知嫣塞给我的那一枚，明信片上只有一行字，我认识，是顾南晖那刚劲有力的笔体——

「不要只与我萍水相逢。」

17

我的手术很成功，但我还是不能自主行动。

临近出院顾南晖来看我，他沉默着替我削苹果。

「跟我回家好吗？」他认真的看着苹果，透出一丝小心翼翼。

「顾南晖，你在心疼我吗？」我眼睛盯着天花板，不知道是在问他，还是在问自己。

「可是心疼跟爱无关啊。」

他一圈圈削的完整的苹果皮，就在此刻，突然断了。

术后观察了三天肖慕言就带我出院回家了，回到我们一直生活了那么多年的，熟悉的家。

我恢复的算快的，只用了三个月，已经可以靠自己慢慢下床，坐上轮椅。

有天半夜睡不着，我坐着轮椅满家乱窜，最后去了肖慕言的书房。

他桌上摆着一个厚厚的笔记本，我在好奇心的驱使下，翻开了那个本子。

是肖慕言为我做的恢复日记。

从我受伤的第一天起开始详细记录，一天不落的，一直到今天。

在本子的背面，还有一页纸好像是他随手写的。

如果我不翻开看的话，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他的想法。

「刚去看了杳杳，自从这小妮子受伤了，再也不会踢被子了，我也再也不用大半夜去她房间一遍又一遍的替她掖被角。

今天护工给她换衣服还要赶我出门，长大了，还知道害羞了。

再也不是小的时候做了噩梦，还会在半夜来问我，能不能跟我一起睡的小朋友了。

可是杳杳你知不知道，我多想像小时候一样护着你。

小时候你胆子小，害怕的时候就到处找我。

可是这次呢？

你见到代柏承的时候怕过吗？

将酒瓶砸向他的时候你害怕吗？

被他掐住脖子的时候你又在想什么？

第一次，你的长大让我惊恐万分。

手术前医生说你有可能随时呼吸骤停我整夜不敢合眼，生怕我睁开眼睛就看不到你了。

看着你在床上动弹不得的样子我突然想活的久一点，这样就能照顾你久一点。

那天走在路上，看到两个老两口在拌嘴，一个想去公园里转转，另一个只想赶快买点菜回家做饭。

吵得不可开交。

我在想，如果我们在一起了，会是什么样子呢？

晚上你总想拉着我一起熬夜，我却困的不行，最后你睡着了，我还醒着。

初春的季节出去踏青，我想去钓鱼，而你却想去野餐。最终我们找了个阳光明媚的草坪，烧烤露营。

冬天你想去寒冷的地方看极光，而我却想去热带的海岛，最终你赌着气答应陪我。

我年纪大了，你总得让着我点是不是？

是啊，我年纪大了。

没有什么看不开的了。

所以，若是顾南晖若是能替我好好爱你，护你周全，也好。」

我看了好多遍，看到眼泪掉下来，将肖慕言好看的字迹都晕开。

第二天一早我在肖慕言刚走出房门就上去拦住他。

「叔，我们结婚吧。」

他愣了一下，眼尾印出一圈湿迹，摸了下我的头，说：「好，」

我的身体大抵是不可能完全恢复了。

但是可以慢慢走路。

在我能直立行走后第二个月，我和肖慕言结婚了。

我们的婚礼很简单，只是跟相熟的人一起吃了个饭。

回了家，他却给我准备了满家的玫瑰花瓣和气球。

像个第一次做浪漫的事的老男人，拘谨的抱我，吻我。

「谢谢你愿意嫁给我。」他的声音哽咽低哑，声音紧贴着我的皮肤传来。

18

婚后再见到顾南晖是在顾景行，也就是代柏承蓄意伤害，杀人未遂罪出庭的那天。

这次代柏承坐在我的对面，我直视着他的眼睛。

他的双眼像是同样也凝望着我的深渊。

那又怎么样呢？最终他再次入狱。

噩梦该结束了，我深吸一口气，闭上眼睛想。

顾南晖提出与我单独谈谈，我缓慢的坐上他的车。

他一脚油门车子疾驰出街道，我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，随他吧。

他将车子停在公司附近的钟楼，站在钟楼上我看到地面飘起来的五颜六色的氢气球，每一个上面都写着一句：「苏杳，嫁给我。」

我看到他在我面前单膝跪地，从西服的左前胸内侧取出一个红丝绒盒子，他缓缓地将盒子打开，里面的戒指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。

我转过身去，在他开口之前先她一步说：「我结婚了。」

他起身来，眼底的温和彻底消失不见了，眸色沉沉的望着我。

我与他的目光在短短的距离里电光火石，短兵相接。

「什么时候？」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可置信，和强烈的失落。

「不久前。」

「和肖慕言？」

「嗯。」

「我料到了所有的事，唯一没料到肖慕言会收养你。」他的声音哽咽了，「我认输。」

「最后答应我一件事好吗？」这是我第一次，也是最后一次向顾南晖提出要求。

「什么？」

「不要再包庇顾景行。」

过了好长一会儿，他听到他舒了口气，说：「好。」

他还说了什么，声音沉浸在旁边骤然响起的巨大的钟声里。

我一个字也没听见，也不想再听见了。

兜兜转转，弯弯绕绕，代柏承再次入狱，我和肖慕言又生活在了一起，看起来好像一切都回到了最初。

可一切也都再也回不去了。

这次，我们是真的扯平了。

我偏过头的时候用余光扫见他揉了揉眼角，他眼角有晶莹剔透的东西再阳光下有些刺痛着我的眼底。

接着他转过头来露出第一次见面时那个温和又从容不迫的笑。

但眼里的游刃有余消失殆尽了。

钟声结束的时候，他的声音再次落入我的耳朵里。

「我终于舍得放你走了，苏杳。」

【完】